“15枚金牌、两次打破世界纪录、在奥运赛场上一试身手。”这应该是每个运动员都可视为巅峰的梦想。然而实现这个梦想的人却是位失去右臂的女孩,而且她的体育生涯还不到六年。
“从重点高中到重点大学再到顺利保研。”这应该是每个学子都会为之心动的成功经历,然而经历这些成功的却是位淡出体坛不到两年的体育特长生。
谁都无法想象这两种境遇的成功能叠加到同一个人身上。然而,扶婷实现了。
扶婷,我校法学院2004级二班学生,一个纤瘦、文静外表看上去永远是那样普普通通的女孩。三岁那年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的右臂,但折翼之殇并没有牵绊住她向往飞翔的梦想,她经磨难而不消沉、历挫折而不屈服。十多年来不断用独臂与命运抗争,用坚强的意志走出了一条自强之路。
赛场上,追逐梦想
2002年10月,当雄壮的国歌声响彻韩国釜山远南运动会赛场时,谁也没想到,让国旗在异国他乡高高飘扬的,是中国女孩扶婷。这场比赛,仅中国就派出了三位选手,就在起跳的那一刻,教练希冀的目光,还不肯离开她的另外两名“得意门生”。
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她,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淡定、平和。没有人能看出来,扶婷是如何挣扎着穿越心灵的栅栏,在第二轮比赛的最后25米,竭尽全力逼向终点的。第一轮比赛200米混合泳捧回的铜牌,一直都在紧紧捆绑着她的心,但体内奋进的岩浆从未停止奔涌,它左冲右突,在接下来的100米蛙泳上,终于一泻千里,畅快而淋漓。
这个瘦弱而单薄的女孩,1986年出生在湘潭县一个普通农民家庭里。三岁那年,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的右臂,但命运没有就此压倒她。她像极了一根弹簧,默默地承受她所能忍受的一切苦痛,然后以顽强的韧性与命运不屈地抗争着。
也许是命运惧怕她那双淡然的眼睛,没有将她逼进死胡同。1999年,一次很偶然的机会,扶婷与水结缘。从此,她就一直不停地向前游着,从省队游到国家队,从国内领奖台游到国际领奖台,从世界轮椅运动会游到雅典奥运会。从13岁开始,她就一路高歌,在泳坛搏击浪花、摘金夺银,尽显风流。
2000年5月,第五届残运会在上海举行,第一次参加国内大赛的扶婷,成绩却震惊了全国,女子200米蛙泳,她打破了世界记录,整整提前20秒到达终点。“14岁女孩刷新世界记录。”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这一奇迹。
由于在国内比赛中的突出表现,扶婷这个名字也越来越被大家所熟知。16岁,她就成功入选国家队。第一次代表国家出征韩国远南运动会,就夺得了1金2银。在游泳界初露头角的她,在一次次比赛中迅速成长,越战越勇,很快成为国家队的种子选手。2003年,她远赴新西兰,在那里举行的世界轮椅运动会中连获4金。
对体育充满信心的她,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追逐梦想的脚步,“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”她不停地对自己说,雅典奥运会的到来,让她看到梦想是如此地接近自己。这一次,她勇敢地闯进前十强,虽然有没能进入决赛的遗憾,但能在这样瞩目的赛场里绽放一次,也觉得同样精彩。
磨难中,坚持到底
“翅膀折了,心还要飞翔”在残酷的竞技体育面前,在艰辛的磨难历程里扶婷始终倔强地高昂着头,让不屈的笑容荡漾在青春的容颜里。
扶婷个子不高,关节柔韧性也较差。而且她练的是四种竞技游泳中泳姿最复杂、手臂动作难度最大的蛙泳。“能行吗?”刚开始许多人都投来了疑惑的眼光,但扶婷却毅然地选择了迎难而上,因为她心里最清楚“竞技体育没有捷径、要想成功唯有苦练。”
“这孩子特别刻苦,从不肯服输,刚进队那会,因为是新手,总是跟不上别的队员,她就不停地练,别人都上岸了,她还在水里游。” 扶婷的启蒙教练罗俊江特别欣赏扶婷骨子里的那股韧劲。
扶婷的成绩,是她一点一点“磨”上去的。 “笨鸟先飞,勤能补拙”是她的至理名言。向教练请教,和队友交流,课前大量的准备活动,是扶婷给自己规定的“任务”。所有高强度训练带来的身心苦痛,训练环境不适的困扰,繁重的学习任务,她都默默承受。
2002年,入选国家队的扶婷,一个人踏上了南下训练的列车。迎接她的,是高原特有的冷峻面容。集训地在云南,海拔很高,扶婷有严重的高原反应,“陌生的教练,陌生的队友,陌生的环境让我心里充满了胆怯。”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内容总是让她比别人慢一拍。
几天下来,扶婷开始惧怕训练了,每次上场前,上一次的训练场景就寒气逼人地袭过来,还没下水,她就开始打冷颤。天昏地暗地训练一天,到宿舍还不能休息,还有功课在等着她。而在这里,没有可依靠的肩膀,没有可以同喜同悲的队友。这里,是她一个人的战场。
风雨中艰难的守望,让这个倔强的女孩变得“吝啬”了。在她眼里,训练适时的中场休息是在浪费时间,她认为双休日是她消费不起的奢侈品……每一次备战,她都近乎苛刻地对待自己,韧带拉伤成了家常便饭,风湿病也成了她“虐待”自己的最好证据。
雅典残奥会,让扶婷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“心力交瘁”。这一次,她要备战奥运、要准备与来自全世界的游泳健将尖峰对决,还要为高考全力以赴。“很累,很辛苦,时间不够用。”她所想到的好办法,就是对自己“狠”点。白天,六七个小时的常规训练,剩余的时间,全部“奉献”给体能训练和力量训练。晚上,是雷打不动的“啃书”时间。这样的日子,持续了六个月。
真正站在赛场上,扶婷竟然“没有感觉”了。换泳装、做准备活动、比赛……很快就结束了,“我当时见她一上岸就直愣愣地盯着成绩表,一动不动地,足足有一分钟。”成绩出来了,是第九名。队友怕她受打击,一直留意着她。可她却出奇地平静。回到宿舍,她这才缓过神来,问队友:“成绩是不是弄错了?”连连追问得到“没有”的答案后,队友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瞬间爬上了她的脸。
校园里,续写精彩
2004年10月扶婷在结束了奥运征战后,带着比赛失利的些许落寞和遗憾跨过三道拱门,成为法学院的一名大一新生。
面对全新的大学生活,看着校园里充实、匆忙的学子,告别朝夕相伴的泳池,没有了紧张的训练,扶婷陡然有了一种轻松下来的感觉。但同时又为自己多年来为训练而落下的文化课程而感到担忧。
首先遇到的难题就是英语的学习。“口语、听力这些都是自己的弱项,比起其他同学来感觉差距很大”。虽然着急但扶婷很快就镇定下来了,她像身边同学一样上课、自习、泡图书馆。为了将英语赶上来,扶婷那股在赛场上不服输的执拗又回来了。她每天都坚持早早地起床,在别人的鼾声中出发、赶往泽园晨读。在翻烂了一本词汇书、一盒磁带被反复听了无数次后,功夫不负有心人,英语成绩很快赶上来了并在大二时顺利通过了四级考试。
正是凭着这种在体育生涯中养成的拼搏精神和执着态度,大学几年扶婷无论是专业课还是其它课程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。“作为一名体育特长生,她从不因自己这样的身份在学习上打折扣,而是对自己要求更高、更严格,同时也比别人更刻苦、更勤奋。”这是老师和同学们对她的评价。
对于专业学习,扶婷说她不敢有丝毫懈怠。“由于法制不健全、人们法律意识淡薄,弱势群体和残疾人仍有许多门槛无法跨越”。北大残疾女博士,在求职中被一次次拒之门外让扶婷更加清醒地认识到:残疾人维权任重道远。“同为残疾人,每当我想到他们无助的样子心里就很不踏实。”谈到将来,扶婷说: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将专业学好,以后能用所学的法律知识为残疾人维权做点贡献。
为了兑现这些在心底里许下的诺言,大二时,扶婷加入了法律援助中心,每一次到偏远地区宣传法律知识都是她最高兴的事,“就是发发传单我也很开心,我觉得我能为需要帮助的人做点事了”。谈到去韶山宣传的那一次,扶婷还是一脸兴奋 。
大学三年多时间里,扶婷这位曾经在泳池里得尽风流的水上公主,在校园里同样延续着自己的精彩与辉煌。“湘潭市十佳大学生品德奖”、“优秀团干部”、“自强模范”这些纷至沓来的荣誉成了她完美转身的最好见证。
今年10月扶婷又进入了保研的行列,经过充分的准备后她凭着扎实的功底,经过听力、口语、专业笔试、面试等环节的层层较量,最终以优异成绩顺利保研。在未来三年里,她又将揣着梦想开始人生的另一次征程。
平淡中,美丽无声
“做个平常人”这是扶婷出征奥运会前夕北大一位教授送给她的一句话,多年来扶婷一直将它记在心里,并将它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。“平常、平淡的心态不仅是我在赛场上心理较量的致胜法宝,也是在生活中使我变得淡泊、快乐的重要因素。”扶婷如是说。
生活中的扶婷也确实如此,凡见过扶婷的人,大都会用“平易近人”来形容她的性格,“最能感染我的是她泰然处世的心境,不管遇到什么困难,她总是以平常心和乐观的态度对待。”扶婷的室友谷穗这样评价她。虽然自己是世界冠军,但她从不显山露水、从不主动提及自己显赫的过去。一堆奖牌,都被她收入一个普通的布袋中,从不示人。甚至连电视台的记者去她家中采访时问她拿了多少奖牌都答不上来,最后还是记者帮她数清楚了:金牌15枚、银牌5枚、铜牌4枚。
“一个运动员的辉煌太短暂了,而且所有的荣耀都只能代表过去,一个人如果总生活在曾经的光环下只会变得狭隘而不思进取。”显然扶婷是清醒的,也是理智的。
“把我当平常人看待”这是扶婷对身边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,刚到学校时室友出于她身体上的不便总想着给她这样那样的帮助,但都被扶婷微笑着拒绝了,因为扶婷心里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同学的顾虑,才能与同学们的心贴的更近。在朋友圈子里,她也总是充当着“安慰天使”的角色,“我们遇到什么烦心事、都会找她倾诉,她的队友也是这样,遇到麻烦一个电话就把她叫回去了。我们都很依赖她。”室友张晓蓓说。
无论在哪里,扶婷“知心姐姐”的角色总是不会变:在队里,遭遇失败的队友会伏在她肩头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。她会一声不吭地为失意的队友买机票,默默地帮她做好所有的事情。她更会为失败的队友伤心难过……在学校,她又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寝室争吵的和事佬,她会给朋友讲述她们百听不厌的奇闻趣事和异国风情,每次比赛回来她更会一个都不少地给室友带回礼物,但决口不提自己的艰苦训练。“她遇到什么困难,总是自己处理好了,才跟我们讲的。”
扶婷一直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,她有大多数女孩的“通病”,喜欢逛街,爱看韩剧,常常将减肥挂在嘴边……“她永远是那样的低姿态,一直低调、从不张扬。”在同学思博译眼里扶婷是最具亲和力的人。
校园里的扶婷就是这样平凡而真实。从来就闲不住的她,即使保上了研,现在每天仍然过得平淡而充实。在各类学术讲座中可看到她认真而专注的身影;在研一、研二的课堂上可以看到她在旁听;她甚至还请老师给自己开了一大堆的书目,开始一本又一本地啃起了那些晦涩艰深的专业书。“我要过六级、要准备司法考试,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,还有很长的路等着我去走……”在采访结束时,当记者看着她用一只手从地面撑着站起来,看着她在秋日温暖阳光中匆忙离去的背影时,分明看到了一种无声的美丽在她身后悄然绽放。
(《湘潭大学报》学生记者 李建华 吴金)